人為何成了調整佩劍,但他向來耐心過人,只同謝雲在鋪邊角的凳上坐著等待。薰風戶,汗侵肌髓,鐵匠鋪裡邊的風爐呼呼作響,濺簇簇火星,謝雲舉袖替李忘生拭去額角細汗,忽而開:「師傅,若您有一日見他人被虛言蒙蔽為邪端賣命,但說真相便要永受不能視的苦,還會選擇說來麼?」
劍很快便回到了謝雲腰間,他掏師弟給自己縫的錦付錢,匠人卻朝他搖手:「舉手之勞,這是把好劍,我從它上已然得到了夠多。」
這種匪夷所思之語自然是不能說的,謝雲心念電轉,輕鬆:「這回名劍大會亦邀了公孫前輩,她善使雙劍,藏劍所鑄神兵利不在少數,想來應當有所準備。」
謝雲心砰咚作響:「怎麼了?」
「……純陽謝雲,此番代師赴名劍大會品劍,」他沒留心李忘生面上一閃即逝的錯綜,字字句句擲地有聲:「待為我師弟取來對劍,定請林兄為其雕飾慶。」
謝雲揚眉,神似是惋惜,又彷若釋然。
李忘生似是被他說服了,輕輕應了一聲便不再追問。謝雲面上氣定神閒,暗地汗浹背——非是被暑氣所,而是嚇的冷汗。
「說了會盲,不說,卻是心盲。」火光在那深邃的目中搖曳,有那麼一瞬,李忘生想起了曾在書庫中見過的羅漢繪像:「心若盲目,就算雙能視,也是瞎的。」
二人離了西市,李忘生牽過馬駒,同謝雲走在街衢之間,貌似無心地拋了問句。
這床本就是給姑娘家砌的,低矮
萬一受寒,可就不能在名劍大會好生發揮了。於是謝雲心安理得地轉回,彈指滅去了暈黃燭光:「既是如此,那就一起睡吧。」
絕不能讓師弟知自己在前塵中曾有過的糊塗事。願意責怪擔憂也便罷了,若此世的李忘生對他寒了心,從此決然離去,那他又該上哪找重活第三回的契機?
兩個少年人笑回禮,年長些的頓了頓,再開竟有恍如隔世之。
「在林索,」匠人往他倆一抱拳:「往後二位若還有需要,不妨再光顧小店。」
「這床雖不大,擠擠也還使得。」他師弟又將目光黏在了地上:「夜裡涼,睡地上怕是要受寒。」
李忘生並不識得他,可在此刻卻對這漢生了些許好。
他要如何解釋?說我已是第二回過這景龍三年,早知難頭籌,但葉孟秋因賞識我年少英才,贈了南桓與我,又被得寸進尺地討了把淵歸予你?
尚未自再會林索的觸動中回復,師弟直擊中心的疑問差點讓謝雲僵在大中央:「……」
「師兄,葉莊主許的彩頭並非對劍。」
此夜無風無月,房內風月卻油然而生。謝雲靜默片刻,往挨著自個端坐的師弟:「我打地舖湊合一晚,你睡這床吧。」
距名劍大會開始已是迫在眉睫,二人驅馬了城,夜裡投宿在野地一處民宅中。此處鄰近純陽地界,山腳居民多受過門中弟恩澤,是以招待起他們格外殷勤,甚至想捉隻雞給他倆打牙祭。謝雲同李忘生自然不肯,好說歹說保住了母雞一條命,又費了番讓這家相信收他們給的一串銅錢能保闔家安康;一通折騰來,待二人洗漱完畢已是雲蔽星懸,師兄弟坐在農戶特地打掃來,留給嫁女兒回娘家探親時小住的閨房床邊,竟是誰也不敢看誰。
說罷便要起去坐那黃土地,屁還沒離開床榻,一隻手先住了他袖角:「師兄。」
那匠人錘煉劍的手一頓,越首望向他。
上回同寢還是在劍氣廳裡那一夜,往後數日他倆忙於打點山諸事,還得分神安撫因被留在純陽而怏怏不樂的洛風和上官博玉,莫說是再行那等羞人之事了,就連親上一的功夫都欠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