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,阿修罗,若我对你说,我不要那劳什的圣了,你能蒙住我的,带我去天涯海角么?我们不要那些枷锁、担,像你拉着我的手,我们一直跑,一直一直跑,了这城门一直往北去,天地那么大,哪里都有路可以走——
帝释天再抬去看阿修罗时,脚已经生了一般动不了,眶却是要红了。他只好慌乱地望天极快地眨一眨,将这泪回去。阿修罗闻声也转过来同他对上视线,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
许多的思绪在脑海中纷纷乱乱地缠绕,再也理不清,有一瞬间帝释天甚至糊涂起来。
方才那些话,我分明已经很大声地、一遍又一遍地说过了……
末了,他却轻声叹: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……
那老者讲完最后一句,从袖中竟然真的掏一枚玉佩来。众人听得目瞪呆,谁也没上前去看一那玉佩的真假。
帝释天沉默地闭上。若非今日故人阴差阳错来此,他大约不会再想起那年上元。十六是阿修罗的生辰,当年他同阿修罗说过的,到时要给他舞。但那年上元的第二天,他却没有等到阿修罗。他一个人在寝殿里等了几日,最终等来阿修罗来同他告别——是十天众调他远征琉璃城。
今日他方才明白,正是那年上元日他二人溜去时候暴了份,小将军和圣的故事传遍天域,自然也到了十天众耳朵里。以那些人的心机,自然看不得圣旁有任何助力,他们也是因此想要除掉阿修罗吧……
那时兵荒乱,而他被蒙蔽视听,一无所知。提着花灯的时候,他也未曾想那便是二人最后的相见。十八岁时他总想着来日方长,他们还有无限长的未来,可最终圣却再也没有等回他的英雄,那一支舞,他也再没能给他了。
正沉思,一盏花灯却被放到他前。层叠的花拥着当中烛火摇摇曳曳,那莲花的样同五年前的一模一样。帝释天抬起来,阿修罗一手捧着给他买的莲花酥,另一手提着那灯站在他面前对着他笑。刚才路过,顺手买的,他说。
明明变了模样,经历了风风雨雨,当年的少年如今成熟稳重、坐拥天,睛、发,也都不相同的。帝释天却是恍然之间,又看见那个牵着他的手,在灯火阑珊吻他的少年。
(四)
两个人面对着面坐来。为防被人认,帝释天了帷帽,又将面容遮起来。一旁老者故事讲完自然讨到了酒,他咬两上带着的粮,将酒倒到碗里喝。
“听什么呢,这么神?”阿修罗拎起茶壶来想给自己倒一杯,却见帝释天早已经给他倒好晾好了。
“陈年往事罢了。”帝释天答。
阿修罗沉默半晌,忽然:“如今我却忽然懂你从前说过的一句话了。”
帝释天转过来看他,碧的睛透过帷帽的纱,看不清其中绪。“哪一句?”
“那时你说,若我是你,也会明白有许多事是无法舍的。”
帝释天细不可察地笑一声,问:“那你觉得如今,我算舍了还是未舍?”
阿修罗答:“自然是舍了。”不沉湎于过去的那些走不去的时光,选择正视前人,是舍了。
他话说完又摇:“不对,不对。没舍。”明明他知晓他就是阿修罗的那时候,也那般泪盈眶地抱过来的,久别重逢,他从未忘记。
走一段过往,却发现前人从未变过。命运作,好在兜兜转转他们最终好好地在一起了。两个人绕来绕去,各自都把自己绕糊涂了,于是都不再去想这个问题——他们还有很长、很长的路要一起走,这些事便留到老了再说。
“如何?如今可信老朽这故事是真的了?”老翁喝一酒,朝周遭围坐的看客。
旁边一人便:“便是真的,这天又有谁人不知,帝释天大人现是在天大人边?”
大家也是都见了的,当年天踏平天域称王之时,是牵着帝释天的手的。
只听那老人嗤笑一声,:“谁知他不是贪图其,取豪夺?”
这话一,周遭人皆噤了声,有好心的赶紧去捂那老儿的嘴:“你不要命了?”
阿修罗听这一场闹剧只觉得好笑。他侧过去看帝释天,想同他打趣两句,却见帝释天沉默不语。帷帽的纱后,一双中绪翻涌,桌上的手却在不知觉间攥紧。
“天”行事并不张扬,无人敢接近,也无人敢挑战。他在鬼域人中尚且成谜,天域百姓心目中他的形象更是算不得什么仁慈之君,帝释天是知的。人们惧怕他,敬畏他,在心中造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“天”来,就像当初人们在心中造一个圣,却无人真正关心他的所思所想,无人想要知他真正是一个怎样的人。
蛛丝迹,只言片语,他们随意揣测他。只因见过圣心有所属,又因惧怕那位“天”,张便是“贪图,取豪夺”。
你们不知晓,你们怎能知晓?帝释天想。他会因一句梦呓而辗转难眠,会沉默地、克制地将我揽怀中,会悔,会恨,会愤怒,会释然。他无数次在夜里将手覆上我的额,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心意,他带我重新走过年少时的每一段回忆,告诉我过去只是过去——
重逢以后,找回记忆以前,我却早已第二次上了你。
帝释天阖目不语,但周遭的议论并未停止,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已经意识蹙眉。阿修罗并不在意,他看一桌上的花灯,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问:“若真如他们所言,你还会选择同我在一起吗?”